广东水下考古,正探向深海
2023-06-17 08:54:34 来源: 羊城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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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下考古队员完成任务后在水深10米处减压停留

  杨荣佳(左)、肖达顺(中)和胡思源(右)等广东水下考古队员在工作船上整理装备

  2022年,胡思源在第九期水下考古专业人员培训班中当助教

  日前,国家文物局等单位正式宣布在南海西北陆坡海域发现两处大型古沉船文物遗址,并成功布放我国首个深海考古水下永久测绘基点。中国深海考古新篇章正式开启!

  这是继广东“南海Ⅰ号”之后的又一世界级海洋考古新发现。考古工作从陆地延伸到水下,如今又从浅海向深海进军,这一重大突破让业界为之振奋,也让公众再次聚焦水下考古这一领域。

  三十多年前,以“南海Ⅰ号”的发现为标志,中国水下考古事业发端,广东水下考古人才队伍也逐渐从无到有。如今,广东水下考古队伍已经成为中国水下考古事业的中坚力量,他们的工作感受和心得是公众了解水下考古的一扇窗户。

  幸运的九零后水下考古队员

  人潮集聚的广州东山口,省文物考古研究院办公大楼在一个路口位置处闹中取静。正值上班时间,四人一间的办公室里记者却只见到一个人的身影。他是“90后”水下考古队员杨荣佳,也是水下考古研究所中年纪最小的一个考古队员。

  “我们单位的业务范围都在广州以外的地方,所以出差对我们而言是常态。”杨荣佳解释,同事大多在外地项目驻点,他也是因为碰巧回来有事才闪现广州。办公室由于经常没人,考古器材、杂物等在地上堆放得越来越多,因此显得有些凌乱和局促。

  几番交谈下来,记者了解到,杨荣佳虽然年轻,但水下考古经验已经十分丰富。2016年从中山大学毕业后,他顺利进入广东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现为广东省文物考古研究院)工作。如今再提起学习和入行经历,杨荣佳说得比较多的是“幸运”。

  水下考古,顾名思义,从业者不仅需要精通田野考古,还需要具备一定的潜水技能。“大一的时候,母校的刘文锁老师牵头组织了一个水下考古兴趣班,起初只是开设讲座和活动,后来学校和潜水公司达成合作,由潜水公司每年为兴趣班免费培养5名潜水员。”杨荣佳有幸成为首批入选的5名学生之一,也因此第一次接触到潜水。

  毕业后在参加考古研究院面试时,考官向他提问了许多与水下考古相关的问题。毫无疑问,杨荣佳很快地通过了面试。然而,要想真正下海参与水下考古项目,还需要获得国家的“认可”。

  入门到进阶,需花费数年

  水下考古专业人员培训班是我国水下考古人才培训的主要模式。据统计,目前全国登记在册的具有专业水下考古资质的考古工作者不超过200人。从1989年到现在,国家文物局已先后组织了九期水下考古专业人员培训班,每期只招收20名左右的学员。

  不过,这样的集体培训却不是定期定时的。就如杨荣佳所说,他确实非常幸运。在入职后不久,他便获得了参加2017年第八期水下考古专业人员培训班的机会。“单位其他同事为了参加国家文物局的培训班,不少都等了几年。”杨荣佳说。

  但是,要想成为一名合格的水下考古专业人员,几个月的培训学习也还远远不够。根据海水深浅及水域复杂程度,水下考古项目又有强度大小之分,“刚刚结业的学员只能参加相对简单、风险难度低一些的项目”。

  几年时间里,杨荣佳积累了大量的下潜经历。从山东威海湾甲午沉舰遗址调查,到福建海坛海峡水下文化遗产调查,再到大鹿岛海域水下考古调查,他都参与其中。

  2021年,他又参加了全国水下考古专业人员进阶培训班,潜水设备从单氧气瓶变为双氧气瓶,下潜深度从十多米突破到三十米,甚至到五十米。杨荣佳说,这是每一位水下考古队员从入门到进阶必须要经历的过程。

  我国海域辽阔,湛蓝的海水下面除了有丰富的文化遗产资源,还隐藏着数不清的危险。发生在珠海担杆岛水域的一次危险水下考古调查经历,让包括杨荣佳在内的几位水下考古队员至今依然记忆深刻。

  一潜一浮间交情“过命”

  2021年,广东水下考古队员在珠海担杆岛附近海域发现了一艘沉没的现代铁船,并准备对其进行前期测绘。抛标是每次下水前的固定动作,考古队员将一头绑有铁块的入水绳抛向潜点,另一头则是露出水面的浮球,然后他们再顺着入水绳依次下水。

  没想到,五名队员到了水下以后,水流突然变急,入水绳变得紧绷。再加上铁船边缘比较锋利,在不断地摩擦下,绳子被越磨越细,很快就被磨断了。

  队员胡思源首先注意到这一险情,“没有绳子,我们就不知道从哪个地方出水。在水流过大的情况下,我们如果贸然自行出水,很有可能被冲到几百米开外的位置,这是非常危险的”。

  越紧急的关头,越需要沉着冷静,水下考古队员的心理素质在一次次锻炼中变得强大。胡思源马上警示其他四名队员,让大家集合等待。同时,他慢慢地从水底找出另外一条绳子接上,这根临时出水绳最终让全部队员安全浮出水面。

  尽管潜水装备越来越完善,但意外却不能完全避免,迷失方向、缺氧、氮醉,甚至是被渔网网住等情况在水下工作中时有发生。“每次出海我们都是一个团队,我们一起同吃、同住、同生活,自然比普通同事关系亲密很多。而且我们下潜实行‘潜伴制度’,每次下水都是至少两个人,以便在水下互相照应,这样可以说是一种‘过命’的交情。”胡思源说。

  由于水下考古力量的稀缺,我国水下考古采用的是一盘棋业务统筹模式。当一个大型水下考古调查项目启动时,国家文物局会向各省市文博机构发函,征集人手前往支援。

  与此同时,水下考古也要“看天吃饭”。事实上,一年中真正适合出海的时间只有三四个月。特别是对于广东水下考古队员而言,比起出海下水,还有更重要的任务等着他们。

  “南海Ⅰ号”还有太多问题待解

  暑期将近,阳江海陵岛景区的游客渐渐多了起来。广东海上丝绸之路博物馆“水晶宫”内,南宋沉船“南海Ⅰ号”的考古发掘工作已经持续10年之久,目前正迎来紧张收尾阶段。从年初到现在,胡思源一直在这里驻点工作。

  “南海Ⅰ号”沉船1987年发现于广东省台山、阳江交界海域,2007年实现整体打捞入驻“水晶宫”,再到2013年正式启动考古发掘……这艘船见证了中国水下考古事业的发展,也是广东水下考古近几十年来的核心工作。

  围绕“南海Ⅰ号”,省文物考古研究院水下考古研究所的每一位同事基本都有各自负责发掘与整理的1-2个船舱。可以说,每个人从参加工作开始,就与“南海Ⅰ号”建立起了联系。目前,“南海Ⅰ号”船舱内船货的发掘工作已经结束,总计出土文物不少于18万件。

  广东省文物考古研究院水下研究所所长肖达顺告诉记者:“我们计划今年7月份结束‘南海Ⅰ号’船体外面的淤泥清理,并完成船体的临时支护。这是目前非常紧迫的任务,也是必须完成的任务。”

  考古发掘迎来最后阶段,每个人都还紧绷着一根弦。肖达顺解释,随着考古发掘的推进,船体保护需要的临时钢结构支架增多。因此越到沉箱下面,考古工作者的可操作空间越小,难度也就越大。文/羊城晚报记者 文艺 图/受访者提供

  待考古发掘结束,他们的工作重心将向文物整理转移。“18万多件文物的整理工作是非常庞杂的,弄清楚每一件文物背后的考古学文化内涵是我们未来的工作,关于‘南海Ⅰ号’,目前还有太多问题待解答。”肖达顺说,学界对“南海Ⅰ号”的考古学认识,或许才刚刚开始。

  广东深海考古将获高科技助力

  作为省级文物考古机构,广东省文物考古研究院还承担了不少其他水下考古项目。其中,就有跟近期热点深海考古相关的。

  6月14日,广东省文物考古研究院与国家文物局考古研究中心、广州海洋地质调查局签订三方合作协议,共同成立“水下文化遗产考古协同创新实验室”,并计划在水下考古、水下考古关键技术等方面展开合作。

  围绕水下考古的特定技术要求,广州海洋地质调查局将展开硬件装备和识别技术的研发,为广东深海考古作业提供技术支持。

  肖达顺告诉记者,目前可以明确的是广东海域有深海沉船的相关线索,有了深海作业团队的技术支持,才有可能形成实质性的深海考古作业方案。

  “摸清广东海域的文化遗产家底是我们未来努力的一个方向,有了深海作业专业技术团队的支持,我们才有可能在未来形成实质性的深海考古作业方案。”肖达顺对广东水下考古的未来表示期待。

  “走进夜海,去打捞遗失的繁星。”水下考古队员胡思源将这句诗放在自己微信首页。他笑着解释只是刚好喜欢,现在发现和水下的工作似乎也非常契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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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纠错】 责任编辑: 魏晓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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